全预混冷凝炉与大气式冷凝炉

　　原本不想写这个话题的，我个人对于容易起争执和引起冲突的话题一向比较回避。但话题已经在这里，而且已经在发酵，并且已经成为我们燃气壁挂炉行业发展的热点话题，总回避也不是办法。能不能找到一个温和的、中立的、客观的视角，把这个问题再说得更清楚一点？所以最后我还是决定花点时间写下这篇文章。

　　

　　为了避免这篇文章成为引战或者挑起更大矛盾的导火索，有一些讨论和前提和我文章的表达方式需要强调一下：

　　

　　第一：我们讨论的产品与技术局限于100kW以下壁挂炉

　　

　　第二：在讨论的时候，我会从事实、观点、立场三个层面来说明。这一点，要感谢大V刘润在他的一本书《底层逻辑》中进行的总结。很多时候，就某一话题，大家进行讨论时，往往会混淆事实、观点与立场，最终把讨论带入各说各话、甚至是不欢而散的地步。

　　

　　事实，是独立于人的判断的客观存在。观点，是我们对一个事实的看法。立场，是被位置和利益影响的观点。在后面的讨论中，我也尽量把这三者分清楚，是我个人观点和立场的部分，我会明确，也尽力把事实与观点、立场分清楚。

　　

　　第三：另外就是技术术语，采纳了行业里的一些讨论，本文所指的大气式冷凝炉，在行业内旧称：烟气余热回收型、烟气余热二次交换型冷凝炉，也有人称作为“半冷凝”（Semi Condensing），还有一些带有负面含义的俗称，在此处不再提及。

　　

　　首先说事实的部分　

　　01、全预混冷凝炉与大气式冷凝炉，在节能上有何差别？　　

　　很多朋友会认为，两者都是冷凝炉，都能回收烟气中水蒸气的潜热，也都能做到一级能效。

　　

　　从能效数据上看，似乎两者之间很小，但两者之间还是存在实质性的差距的。

　　

　　我们国家现有的壁挂炉能效等级，是以满负荷下标准工况的能效为基准的，但对于实际使用中的壁挂炉，大部分时间是工作于部分负荷下的。一旦来到实际运行工况，大气式冷凝炉由于其在部分负荷时，由于空燃比过高和最小功率过大，其热效率会产生大幅的下降。

　　

　　这也是欧盟在2015年ErP政策实施时，并未采用能效等级或者对某种特定产品类型或技术路线进行限制的原因。该政策引入了季节效率（seasonal efficiency），也就是整个采暖季的综合能耗作为关键技术指标，来对产品及行业进行引导和指导。虽然，该政策在事实上几乎禁止了大气式燃烧壁挂炉、大气式冷凝炉等过渡性产品的销售（有极少的例外），但却并没有用禁止某类技术或产品的形式来进行政策的制定。我想欧盟的初衷在于用贴合实际工况的能效指标，来指导行业和产品的发展，这点应该是一种科学的和实事求是的做法，值得借鉴。

　　

　　对于全预混冷凝炉与大气式冷凝炉这个话题来说，这种在实际使用能效中的差异是一种技术上事实。

　　

　　02、大气式冷凝炉相对于大气式常规炉，有没有技术上的进步？　　

　　我们客观地说，是有进步的，增加了烟气余热回收，在热效率上是有提升的。但我们也要清楚地看到，大气式冷凝炉是大气式常规炉的一种改进和过渡产品，它仍然继承了大气式常规炉的一些特点，优点和缺点都继承了，并未出现颠覆性的改变。在国内实际运行条件下，部分负荷下效率低，以及冷凝腐蚀、氮氧化物排放等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当然平衡地说，也继承了大气式常规炉的一些优点：成本低、技术难度低、国内产业链条（从零部件到安装服务整个链条）的成熟度更高。

　　

　　以上是事实的部分，下面观点的部分　　

　　我观点的核心是：提升产品的实际能效，并非产品的技术路线之争，而是要解决我们燃气供热行业整个行业生存的正当性问题。

　　

　　欧洲在地缘政治的压力之下，将政治置于技术之上，导致燃气供热行业承受了空前的压力。虽然，我们国内市场能源形势、地缘政治形势不同于欧洲，但我们也要看到我们行业在国内面临的挑战与危机。我们的行业能存在和健康发展，燃气壁挂炉必须要在节能、碳排放，甚至使用费用上，能与其他替代产品能站在一个水准上。我个人观点，只有全预混冷凝炉，在整个采暖季节的高效率，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仅仅采用全负荷下标准工况的效率作为指标，将大气式冷凝炉也加进来，会弱化“冷凝炉”的价值，侵蚀我们行业发展的正当性。

　　

　　这不是产品技术之争，而是我们要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到底是一个只存在于实验室的理论值，还是一个更贴近实际使用条件和用户感受的指标来衡量。

　　

　　最后是立场问题　

　　作为一个行业内少有的，甚至是仅有的全部产品均为全预混冷凝炉的品牌负责人，我个人当然希望我们的行业能快速坚定地转到全预混冷凝炉。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立场当然容易招致批评：你的观点完全受你的位置决定，完全不顾及其他品牌以及国内产业现状。

　　

　　但我的立场，并非完全基于个人工作岗位及所服务的公司，我同时也是整个燃气供热行业的一员。基于这个位置，我可以对我的立场进行一点补充说明：

　　

　　全面、快速、坚定地转向全预混冷凝炉，很多朋友觉得步子迈太大，希望将大气式冷凝炉作为一种过渡，渐进地完成从大气式常规炉到大气式冷凝炉，再到全预混冷凝炉的全过程。这种立场的初衷之一，是想为国内厂商留出足够的时间，进一步完善和提升现有全预混冷凝炉整机及配套零部件厂商的综合技术能力。这个初衷是好的，但我对我立场的补充说明是：如果不能快速坚定地转向全预混冷凝炉，没有足够的市场体量，国内厂商无法从这个市场获得足够的回报，就无法继续对全预混冷凝炉技术进行持续投入，反而会陷在过渡性产品上，虽然短期会有一些好处，最终在长期上对整个行业不利。

　　

　　说到这里，我可以举个兄弟行业的例子。在十几年前，我们的兄弟行业集中供热行业进行了轰轰烈烈的热计量改造。热计量改造对于集中供热行业的提升和拉动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实现真正的计量，对于集中供热行业，无论是从能耗、技术、产品、调试、管理运营等多方面都会带来全面的提升。而热计量的终极技术路线就是热量表+室内温控，但在实际工作中，出于很多不同的考虑，其中一些想法和我们今天讨论冷凝炉政策时的一些考虑非常相似。最终把一些过渡性的技术路线加了进来，尤其是其中一种叫做通断时间面积法的过渡性方案，最后成为了某些地区的主流热计量技术解决方案。最终这场轰轰烈烈的热计量改造结束后，并没有实质性地改变集中供热行业，绝大部分采用通断时间面积法和其他过渡性技术路线的项目，最终没有实现热计量，还是按面积缴费。整体行业没有得到设想中的提升，热计量搞得比较好的地区，还是当年坚持热量表+室内温控的那些地区。最后除了短期利益外，用户、行业、国家是三输的：用户没有得到更实惠的供热和更好的供热使用体验，行业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提高，国家的巨额投资被浪费，整体能耗并未实质性的提高。虽然热计量改造没有达到原有目标的原因很复杂，但在技术路线选择上的迟疑、妥协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这些都是非常鲜活的教训：不要重复发明车轮，也不要重复历史的错误。

　　

　　如果我们行业快速、坚定地转向全预混冷凝炉，对行业整体，以及国内厂商，短期一定都会有一些阵痛，但长期会带来更好的发展。很多国内壁挂炉厂商本身也是体量巨大的家电巨头或者拥有多年的市场、技术积累，整体体量和整体技术能力并不弱于国外厂商，并且已经有了相关产品，虽然在综合技术能力上与国外领先厂家稍有差距，但只要有市场，有明确的前景，我们应该相信中国制造的力量，全预混壁挂炉并非不可逾越的技术鸿沟。

　　

　　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欢迎行业内的朋友理性讨论和给出宝贵意见。